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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的時候,我回了一趟台灣,因為外公去世了。

弟弟說,他幫外公穿上了我買的那雙,全北京最好的百年鞋店的鞋,很好看。
外公總是捨不得把我們買給他的東西拿出來穿用,說怕壞了就可惜了
但我多希望他能穿上這鞋,在鎮上到處走逛,跟他的朋友炫耀說,這可是我孫女買給我的,全北京最好的鞋喔

外公的去世,所有關於那個困頓時代的深刻故事就都結束了
外婆一輩子是一個全心事親但得不到愛情的童養媳
媽媽和阿姨們都是外婆抱來養的孩子,自食其力的長大成人
當礦工的外公浪蕩了整個青春,沒有人碰觸到他內心真正的苦痛無奈是什麼
雖然外公讓外婆失望,但她在癌症末期快離世的時候,還是提醒媽媽將來要好好孝順照顧外公
媽媽說,她很感動於外婆的情操,決定要把對人性的這份美好相信一直傳承下去
年輕時壞脾氣急性子的外公,年紀大了就柔軟了很多
每次回外公家,他就會準備好吃的東西讓我們帶回台北
總是擔心我們的健康,關心我們功課工作好不好
媽媽雖然偶爾也會覺得外公管的太多,但心裡都明白,這是一種甜蜜的束縛
我知道,我們任何的表現都可以成為他在鎮上驕傲傳頌的話題
這,就是我的外公,活過了85個年頭…

在送走外公的時候,我在心裡用深深的感謝說
謝謝你帶給了我們這麼多美好的回憶,謝謝你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媽媽
謝謝你這一生的一切,時候到了,希望你,安心的走……

面對著像個小女孩一樣傷心難過的媽媽
我突然覺得自己一瞬間成長了很多
人的一生有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角色,不同的心情
小時候媽媽的形象非常的巨大,無所不能無事不通,我雖然有時不情願,但總還是乖乖的守規矩
長大了之後,媽媽變成了限制我體驗這個世界的柵欄,說應該要念這個學校,說不可以太早交男朋友
很多時候我就是用靜默代表我的反抗,拒絕過度的被關心
再長大的時候,媽媽開始會跟我叨念爸爸,傾訴她生活的不順心
我一下轉變不來這樣的角色變化而覺得煩躁,原來媽媽也有煩惱也有不開心但找不到人說
要一直到這幾年,我才體會出媽媽的用心和偉大
雖然她的嚴格管教曾讓我無法自由享受生活,也因此塑造了我過度保守和自律的想法和態度
但她同時也教了我負責任的過好自己的生活,要常常幫助別人,凡事要為別人著想…

看著媽媽一提到外公眼淚就止不住掉下來
我知道,她的心裡有個地方,是永遠的空下來了,關於對父母的依戀
我想著,這幾年離家遙遠,關於我的父母,他們的生活我已經愈來愈陌生
我總是很怕在預期外的時間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就像媽媽很怕深夜接到外公電話的恐懼一樣
媽媽失去了外公,但我想,我可以在她心裡的另一個地方,填滿一個女兒能給她的最多溫暖

葬禮上,原本分散各國各地的媽媽和阿姨三姊妹們,如今很難得的挽著手站在一起
就像如今分散各地的姐姐和我還有弟弟,好久不曾的,三姐弟和爸爸媽媽又能在同一個飯桌上吃飯聊天
我想,外公留給了我們一個很棒的禮物,讓大家重新體會了親情的可貴和溫暖
這時候,外公一定正微笑看著這一切吧

五月,夏天的味道濃厚了起來
旺盛的生命力在空氣中播散開來
我喜歡這樣的天朗氣清,喜歡這樣明確而肯定的心情
有些愛,不曾消失,這條路,會一直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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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enz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